高 馨
读书会又称为读书沙龙或书友沙龙，图书馆常常通过为读者搭建这一形式的阅读交流平台[1]组织开展读书活动，目前已成为阅读推广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大部分图书馆在实践中逐渐建立了自己的读书会品牌，但在类型上基本以传授式读书会为主，即由专家学者、图书作者、阅读大咖等作为主讲人，针对某一主题向观众进行讲授。在具体形式上，既可以是一位或多位主讲人逐个发言，也可以是多位嘉宾对谈。由此可见，传授式读书会在本质上与学术讲座、培训雷同，实践中许多图书馆也确实将读书会、读书沙龙与学术讲座混用，例如国家图书馆对其“文津读书沙龙”品牌的定位就是“依托文津图书奖打造的阅读主题讲座品牌”[2]。此类读书会优点是便于组织协调，知识密度也较高，但是普通读者的参与度较低，主要任务就是聆听和被动接受信息，发言提问的机会较少，与其他参与者也鲜有交流互动，不利于读者进行主动学习和思考。
图书馆读书会既然定位成读者交流平台，就应当以读者为中心，不仅要提供读者与专家学者进行交流的机会，还要让普通读者之间相互交流。笔者对近年来在社会阅读机构兴起的读者汇谈式读书会进行分析，认为其符合图书馆读书会的服务宗旨，应当成为图书馆开展读书会活动的主要形式。虽然图书馆在实践中开展读者汇谈式读书会也存在诸多操作难点，如在有限的时间内如何保证每一位参会者都能自由、充分地交流取得实质性收获，如何保证汇谈始终围绕着主题进行，避免大家不着边际的漫谈甚至跑题。笔者认为，“世界咖啡”的读者会模型不仅可以让普通读者成为参会的主角，而且对于图书馆及其馆员在其中应当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又该如何发挥自身无可替代的作用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图书馆应当将“世界咖啡”模型应用于开展读者汇谈式读书会，以便解决读书会面临的操作难题。除了遵循“世界咖啡”的既定原则、流程及成熟经验，图书馆还应当充分发挥自身的专业优势，策划开展独具特色的读者汇谈式读书会。
读者汇谈式读书会，是指将对某一本书、某一主题感兴趣并有交流欲望的读者组成一个集体，就特定问题交换意见、共同商讨甚至进行辩论的读书会形式。近几年，读者汇谈式读书会在樊登读书会、无趣读书会等社会性阅读机构中举办较多，也很受读者欢迎。相比之下，图书馆界开展读者汇谈式读书会还比较少见。与传授式读书会相比，读者汇谈式读书会的参会者以普通读者为主。大家都是汇谈的主角，彼此之间是平等关系，不存在“教”与“学”的差异。正因为如此，读书会的整体氛围更加轻松、活跃，所有参会者都可以畅所欲言，自由发表见解并彼此讨论，从而摆脱了传统制式会议的严肃与刻板。读者从读书会上收获的是通过汇谈、交流产生的集体创造力和集体智慧，而不仅仅是被动接受的知识信息。
笔者认为，读者汇谈式读书会的这些特点实际上顺应了社会发展的趋势，满足了数字化时代、新媒体时代公众的心理诉求和行为偏好，也符合新一代图书馆作为交流中心、学习中心和知识中心的角色定位[3]12，应当成为未来图书馆开展读书会活动的最佳模式。
1.1 满足读者深度参与诉求
互联网的蓬勃发展使信息的生产和传播方式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普通公众借助各类新媒体工具，能够高度参与到信息生产和传播的全过程。他们不再满足于被动接受信息、绝对崇拜权威，而是希望获得平等参与、公平对话的机会，具体到图书馆领域，图书馆要做的不仅仅是为读者提供书刊借阅、举办学术讲座、策划展览体验等单向知识输出类服务，而是要让读者深度参与到知识信息生产的全过程。读者汇谈式读书会恰恰为读者提供了这样的机会，让读者就自己关心的议题发表意见、贡献观点、分享知识、进行有意义的互动，从中获得更多的参与感、存在感和成就感[4]。
1.2 提供自由对话的恰当场域
传统阅读大多以一种孤独的、静默的方式进行，与他人进行交流、对话的机会较少。与之相适应，传统图书馆提供的是适合个体阅读的安静环境[3]10。现在，公众期待图书馆在提供安静阅读空间的同时，成为家庭和工作场所之外的“第三空间”，将人们与周围世界连接起来，成为人际交往和知识交流的最佳场所[5]。读者汇谈式读书会为读者自由交流对话提供了恰当的场域。一方面，参加读书会可以遇到更多工作和家庭关系以外的人，拓展自己的人际关系，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新朋友；
另一方面，参会读者来自不同背景和领域，大家不拘泥于各自的立场和主张，平等地进行对话，能够从多个视角完整呈现事物全貌，获得比个人读书、听课更丰富的知识信息，碰撞出更多新的火花。
1.3 推动知识创新与价值提升
未来的图书馆应当成为全社会的知识中心，推动知识创新与价值提升也将成为图书馆服务的核心。知识创造理论之父野中郁次郎认为，知识创造是一个动态的、螺旋式推进的过程，通过隐性知识和显性知识的社会化、外显化、组合化及内隐化实现知识创新。读者汇谈式读书会恰好可以融入这一螺旋上升过程。首先，参会者通过语言将内心意志传递给他人，也就将头脑中的想法、直觉和灵感转化成明确的设想和概念，形成自己的思维框架[6]，完成个人隐性知识的显性化。其次，借助对话，参与者从不同角度讨论问题，通过汇聚不同观点并进行比较、关联和取舍，孕育出新的集体智慧，实现显性知识的组合重构与创新。最后，借助充分对话、切身感受、系统整理的新知识往往更容易理解接受和消化吸收，并能够更好地指导实践，实现知识的内隐化和价值提升。
1.4 引领深度阅读与思考
数字时代，浅阅读越来越成为主流，高质量、知识性的深阅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图书馆开展读者汇谈式读书会，能够有效地推动公众自主开展深度阅读和思考，营造浓厚的书香氛围。为了在读书会上充分发言，参会者需要认真阅读相关书籍，这可以激发读者阅读优质内容的兴趣，唤起读者进行深度阅读的欲望[7]。为了实现高质量的汇谈，参会者需要对通过阅读获得的知识信息进行深入思考、加工处理并加入自己的见解。更理想的状态是，读者在汇谈式读书会中获得了丰富的知识碰撞，与他人产生了情感共鸣，感受到浓厚的书香氛围，进而自觉地将深度阅读和思考发展成个人习惯。
“世界咖啡”汇谈模型由美国学者朱安妮塔·布朗和戴维·伊萨克于1995年共同创造。它将参加汇谈者划分成多个小组，一边由组织者引导小组对话，一边不断轮换组员到其他小组交换观点，以取得如同所有人都同时参与同一对话的效果[8]。“世界咖啡”不仅能实现参会者的交流研讨和互动学习，还因为其组织形式的灵活多变使参会者能够实现深度参与、观点流动和前后贯通。正是因为这些特点，“世界咖啡”被广泛应用于企业管理、教育培训、人际交往等多个领域。美国质量协会自2002年起在制定关键战略性问题上使用“世界咖啡”，并将其逐渐推广至全球会员。借助汇谈中反馈的信息和产生的集体智慧，协会能够及时掌握不断出现的问题和机会[9]222。爱尔兰高校图书馆也已经将“世界咖啡”广泛应用于馆员培训和交流工作中，并每年召开“世界咖啡”汇谈[10]。
2.1 “世界咖啡”的设计原则
“基于“世界咖啡”模型组织集体汇谈需要遵循七项原则：一是设定情境，即明确汇谈的目的，并依此设定议题、邀请参会人员。二是通过布置舒适、友好、有安全感的空间和氛围营造宜人的汇谈环境。三是关注关键问题，引导参会者始终探索真正重要的问题。四是鼓励所有人都积极参与汇谈，并尊重每个人贡献的观点。五是探索各种观点之间的内在联系，并将其结合成新的观点。六是在共同聆听、集体洞察的基础上凝聚共识。七是将汇谈成果以具象的形式呈现出来，实现集体智慧的显性化。七项原则环环相扣，保证汇谈的高质量产出。
2.2 “世界咖啡”的标准流程
“世界咖啡”常规的操作步骤包括三轮分组汇谈和一次全员汇谈。每次汇谈的时间均为20～30分钟。汇谈开始前，主持人先将参会者随机分成4～5人的小组，落座不同咖啡桌，并选出一名桌长，之后主持人布置议题并开启汇谈。
图1 “世界咖啡”标准流程图
第一轮分组汇谈中，组员根据议题发表自身见解并进行讨论。鼓励大家在桌布、便签纸等汇谈工具上涂鸦，记录、展示想法。汇谈结束前，桌长在组员的帮助下总结本组核心观点。
第二轮分组汇谈中，每组桌长保持不动，剩余组员移动到其他咖啡桌。桌长介绍第一轮汇谈中本桌得到的观点。其他组员介绍自己原桌的汇谈内容，同时补充新观点，探索各种想法之间的联系。桌长再次汇总新的关键点。
第三轮分组汇谈中，所有人返回最初桌次，分享从其他桌汇谈中收获的观点，桌长介绍第二轮本桌汇谈要点。之后大家继续对话，产生新的启发，或修正原有的结论。桌长负责提炼本组最终的讨论结果。
第三轮汇谈结束后，由主持人组织开展全员汇谈。桌长代表各组做总结发言，之后所有参会者自由分享自身收获。最后由主持人总结分析整场汇谈成果，实现集体智慧的显性化。
“世界咖啡”引入中国后，已经在阿里巴巴和华为等企业研讨、银行等机构人才培训、党政机关学习、大中小学教学中得到广泛应用，但国内图书馆界尚未关注“世界咖啡”。笔者认为，图书馆应当将“世界咖啡”模型应用于开展读者汇谈式读书会，同时充分发挥自身的专业优势，策划开展独具特色的读者汇谈式读书会。
3.1 读书会策划：设定情境
举办一场读者汇谈式读书会，图书馆首先需要确定议题。议题应包含一个主题和几个具体讨论的问题。选定主题即明确读书会中交流、讨论围绕的核心话题，既可以是对某一本书的集体鉴赏，也可以是当前文化领域的热点问题，还可以与本馆同期开展的展览、主题资源推介、学术讲座、传授式读书会等活动联动，挑选相关内容设置主题。选定主题后，还需要结合主题衍生少量既简单明了、又引人深思的问题供参会者讨论，例如对某一本书进行赏析时，可以从其核心内容、创作风格、艺术特色等角度设定具体问题。在实践中，图书馆可以利用自身优势邀请相关领域的专家学者、图书作者、学科馆员、积极读者共同列出若干与主题相关的问题，然后按照问题的重要性和话题度进行排序，挑选出最有吸引力的问题。主题和具体问题确定后，可以邀请部分意向参会者展开小范围汇谈，测试题目的科学性和可行性。
议题确定后，可据此招募感兴趣的读者。应尽量保证参会者背景和经历的多元性，以便其提供更加多样化的观点和角度。图书馆应当充分发挥其丰富的读者资源优势，根据报名读者的背景资料、阅读数据、往期活动表现等情况遴选参会人员。为了保证读书会的整体质量，可以邀请个别对议题有深度见解、独特视角的学者参与读书会。但需要注意的是，这些学者仅仅是读书会的普通参与者，可以起到汇谈催化剂的作用，但不应做任何仓促定论。
3.2 读书会前准备：营造环境并提供设施
图书馆可以利用本馆现有的读者活动空间、研讨交流空间等开展线下汇谈式读书会，并在空间中设置主题书架，摆放与汇谈主题相关的图书资源，供参会者随时翻阅。在设施上，一般需要配备适合小组汇谈的圆形桌椅，提供白色桌布、记号笔、便签纸等，方便参会者随时涂鸦。图书馆还可以充分利用自身的智慧图书馆建设成果提供各种智慧设备，例如可移动桌椅、可实现多方数据交互的电子白板、视频会议系统、可自动追踪发言人的高清录制系统、视觉绘图工具等[11]。
读书会还可以扩展至线上，让更多的读者加入进来，随时随地发起汇谈。例如由“世界咖啡”发起人联合创办的世界咖啡社区基金会就在其官网上定期召开在线汇谈，由其合作伙伴Wedialogue给予技术支持，提供分组讨论、视听屏幕共享、音频和视频录制、汇谈文件分享等功能[12]。图书馆可以利用自身现有的虚拟阅读社区、读者微信群、QQ群、线上会议等渠道开展线上读者汇谈式读书会，也可以搭建更加智慧的专业化汇谈平台。举办线上读书会时，可以设计主题页面、电子海报、主题素材等，也可以设置专区链接相关文献资源。
3.3 读书会现场：引导汇谈
“世界咖啡”汇谈现场有主持人和桌长两种特殊角色。主持人是现场的招待者和汇谈的引导者。桌长是三次小组汇谈的推进者、见解的提炼者和传播者。两种角色都可以有效引导参会者充分参与汇谈，并确保汇谈始终围绕核心问题推进。笔者认为，图书馆在实际开展读者汇谈式读书会时，可以由数位馆员担任主持人和桌长，这样既明确了图书馆和馆员在读者汇谈式读书会中的角色，也能够发挥馆员在活动组织、信息管理、知识服务等方面的专业优势，进而提升读书会品质。
读书会开始时，主持人需要为参会者分组并安排落座。人员到齐后，主持人讲解汇谈流程、解答提问、告知参会者在第二轮汇谈时需要更换的桌次位置。小组汇谈过程中，主持人需要把握节奏和流程，控制时间、提醒交换。还要不断穿行于各桌之间观察汇谈情况，避免讨论跑题，同时鼓励所有人积极发表见解、仔细聆听并尊重他人观点。全员汇谈阶段，主持人的主要任务在于总结提炼集体见解，升华读书会收获。
桌长是小组的“内容管家”[9]137，负责记录、整合并提炼本组汇谈的核心观点。桌长还是连接整个读书会的纽带，在换桌后为新组员介绍本桌上一轮对话的精华，以便在人员不断流动的情况下保证观点的相互连接、彼此融合并不断向更深层次推进。全员汇谈阶段，桌长还要向全体参会者分享本组最终观点及其与各种见解之间的联系。
3.4 读书会结束后：知识资源利用与传播
“世界咖啡”设置的桌布涂鸦、数次观点总结和换组分享、最终总结汇谈等环节，都能够推动参会者将汇谈内容转化成实际收获，弥补普通汇谈式读书会重对话、轻成果的不足。笔者认为，图书馆除了借鉴“世界咖啡”的这些经验，还应当充分利用读书会中碰撞出的知识资源和集体智慧，借助各种渠道实现广泛传播。例如可以收集整理参会读者在汇谈现场涂鸦的桌布、便签纸等资料，制作思维导图或知识图谱。也可以将现场汇谈的录像、录音、照片进行编辑和文本化处理，制作汇谈侧记或摘要。还可以鼓励参会者撰写心得体会，分享自己的参会感受和最有价值的收获。在上述工作成果的基础上，图书馆还可以制作读书会主题刊物、公众号系列推文或视频平台系列短视频，扩大知识资源的传播范围和读书会的宣传力度，为没有机会参加读书会的读者提供学习和交流的机会，让更多人获得知识启迪，引导更多人进行深度阅读和思考。
图书馆基于“世界咖啡”模型开展读者汇谈式读书会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汇谈的组织者、主持人、桌长能否充分发挥作用。图书馆员需要通过多次演练和实践熟练掌握读书会流程，根据本馆特色修改完善要点；
同时提高自身的交流能力、控场能力、随机应变能力、逻辑归纳能力和分析转化能力。图书馆也要组建一支策划读者汇谈式读书会的专业团队，以便更好地开展读书会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