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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诗一百首读本前言

时间:2023-09-10 18:10:22 来源:网友投稿

周啸天

所谓今诗,指现代人所创作的在体裁上衔接传统的诗词。『人事多代谢,往来成古今。』(孟浩然)『古今』是相对的概念。任何『古』的,曾经『今』过;
而任何『今』的,必然作『古』。以『今』为断代概念是权宜之计。若以一百二十年为一代,上限可以推到二十世纪之初(一九〇〇 )。

用秋瑾打头,因为她是反清的民主革命志士,其诗作不好像梁启超那样归入晚清。而其诗直面人生、书写当下、衔接传统,合于这个读本的选诗标准。

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新诗创作成为中国诗歌创作的主流,新诗的诞生是对『旧诗』的一种抵制。然而,一百年过去,人们却发现,当代中国文坛出现一个奇特的现象,为世界文学史所罕见,那就是文学『旧体』的半死半生。『半死』指文言文,因为它基本上退出了文学创作的领域(不过辞赋仍有广阔的应用市场)。『半生』是指『旧诗』写作,呈现一种复兴状态。从首都到各省、到地市州,以及港澳台、以及海外华人聚居地,都有诗词学会的组织,很多人都在写『旧诗』、读『旧诗』,而且佳作累累,我们的现当代文学史没有反映当代文坛的这一奇观,必然是『残缺不全的文学史』。

在新文化运动的健将看来,『旧诗』的弊端之一是难作,『旧诗和文言文真正要做到通人的地步,是很难的事。作为雅致的消遣是可以的,但要作为正规的创作是已经过时了。』(郭沫若《沸羹集》)然而会者不难,像鲁迅、郁达夫、田汉、茅盾等新文学巨子,由于旧学根底深,写起来不但游刃有余,而且并非『雅致的消遣』。观其所作,雅好慷慨,多『为时为事』(白居易)之作,多『发挥幽郁』(陈子昂)之作,而且绝无标语口号化倾向。

毛泽东以非常之人,作非常之诗。其写作之在状态,不是『在马背上哼成的』,就是『浮想联翩,夜不能寐』,『遥望南天,欣然命笔』。又察纳雅言,从善如流,如『腊象』改『蜡象』、『热肤挥汗』改『热风吹雨』等等,都是虚心采纳别人意见后而作的润色。可见创作态度的严肃认真。然而,他却说:『这些东西,我历来不愿意正式发表,因为是旧体,怕谬种流传,贻误青年;
再则诗味不多,没有什么特色。』(《致臧克家等》)

毛泽东诗词都是被发表的。最早发表的《沁园春·雪》,是一九四五年重庆谈判时,被柳亚子和《新民晚报》副刊捅出去的。其次是一九五七年《诗刊》筹备创刊,主编臧克家要求他发表的。于是,新中国最权威的诗刊,创刊号打头阵的却是十八首『旧诗』,可谓占尽风光。从此,《诗刊》不可能排斥『旧诗』。而『诗词入史』『诗词入教材』,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就成为了一个事实。

上世纪前半叶,能够在报刊杂志发表旧体诗词,如赵朴初、郭沫若等,是一种特殊待遇。曾经有一段时间,人们认为诗词、甚至认为汉字已经走到了尽头。又有一段时间,人们认为毛泽东诗词就是传统诗词最后的辉煌。这其实是低估了汉字和诗词的生命力,也低估了后人对汉字、诗词的接受喜悦的程度和驾驭能力。

开放之年,值词章改革之大机。于时思想解放,文禁松弛,诗家取题日广,创获尤多。『以鸟鸣春』『以虫鸣秋』(韩愈),『大狗有大狗的叫法,小狗有小狗的叫法。』(契诃夫)悦耳之声是处可闻,令人心情畅美。『没有读遍当代诗词,就说它超越唐宋,固然是妄下结论;
但要说它根本不可能超越唐宋,同样是妄下结论。』(钟振振)王蒙将传统诗词比做一棵大树,谓直干虽成,而生机犹旺。仍旧可以添枝加叶,踵事增华。仍旧是『老树著花无丑枝』。

鲁迅书信说:『我认为一切的好诗,到唐代都已写完。』这句话广为流传,其实是断章取义。因为后面还有一句话:『今后若非能翻出如来手心的齐天大圣,大可不必措手。』也就是要『增量』,要盘活『存量』。你翻不出『如来手心』,写出来的东西只是唐诗宋词的克隆,就不如直接读唐诗宋词。当代诗词之所以有未来有希望,就是在于有人翻出了唐人的手心。大河奔流,披沙拣金,往往见宝。不是平仄协律,不是类同唐诗宋词,而是传统体与现代性的结合,有新的思维和语言,方能彰显传统诗词在当代的生命力与特色。

因此,这个薄本本的选诗标准有三:一曰书写当下。不书写当下,没有时事,没有开放的思想意识,题材是传统题材、思想是陈旧思想、情调是士大夫情调,或者为标语口号传声筒,『雷同则可以不有,虽欲存焉而不能』(袁宏道)。二曰衔接传统。不衔接传统,就不是诗词,就该去写新诗、新民歌、东江月。三曰诗风独到。衔接不等于复制,任何经典文本,它的美都是不可复制的。『若无新变,不能代雄。』(萧子显)

有了书写当下、衔接传统这两条,允称小好;
加上诗风独到这一条,堪称大好。

作品好不好,流传与否是不骗人的硬道理。宋诗中有一首《山村咏怀》:『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楼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流沙河羡之欲死,云:『我若能有一首、一句也好,流传到千年后,便做阿鼻地狱之鬼,也要纵声欢笑,笑活转来,再笑,直到又笑死去。』所以,本编优先考虑的就是那些一百年间早已脍炙人口的作品。对于新新作者,则偏重于那些具有阅读快感,『可以使读者眼前一亮,心里一颤,喉头一热的作品』(杨逸明),尤其是本人历年著述与讲座中,常常提到的、欲罢不能的作品。『认诗不认人』,如是而已。因囿于见闻及篇幅有限,固不免挂一漏万之讥。还望读者提出宝贵意见,以待望于来日之续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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